作者论,如今电影界导演的一种主流风格。什麽是作者论导演呢?简单地说,你知道的那些被称为「暴君」的导演都算是:控制并掌控一切,包括演员、场景、扮装等等,片场里的大大小小事都必须掌握在导演的手里,他说一,没人能说二。当然,暴君或是明君是见仁见智,但是,对於作者论导演们来说,「专制」是共通的态度,每部电影都像是他们老蚌生珠的宝贝千金女儿,谁都不能对导演指指点点该怎麽养孩子。
谁是当今最出名的作者论导演呢?几乎你认识的金奖导演们都是,这是为什麽我们会说作者论是现今的导演主流风格:魏斯安德森、保罗汤玛斯安德森、昆丁塔伦提诺、泰伦斯马力克、马丁史柯西斯、伍迪艾伦、克里斯多福诺兰、史派克李、黑泽明、韦纳荷索等等,他们都是对自己的电影保护备至的父亲,他们大多数连剧本也是自己(昆丁或亲友撰写,或甚至有自己的制片公司,自编自导自监制,就是确保能够主导自己的创意,不受任何其他干扰。当然,他们也得对成品负上完全的责任,观众对於他们的印象甚至可能超越他们的电影,认识伍迪艾伦这个名字的人,可能比看过伍迪艾伦作品的人还多。这些都是很粗略的作者论导演象徵,他们都为自己的这种作法感到骄傲。
大卫芬奇,你熟悉的另一位作者论导演,可不这麽认为,请别在芬奇面前说「你真是我最喜欢的作者论导演」这种话,因为他完全不认为自己是一位作者论导演。
这很难想像,一位会被公众称为「虐待狂」、而且本人也不太否认的导演,一位想尽办法让演员屈服在他意志底下的导演,竟然说自己根本不是作者论的信徒。这真是让人难以置信,要知道芬奇的「虐待史」真是罄竹难书,听听这些事蹟,你会再次对这句话有更深的体认,「不疯魔,不成活」。
《索命黄道带》(Zodiac)集合了杰克葛伦霍与小劳勃道尼等巨星,葛伦霍出身自一个电影世家(爸爸是导演、妈妈是剧本家与监制、姊姊是明星、教母是尖叫女王),道尼更是从影数十年,他们可不是那种乡下来的土包子,什麽导演没见过,什麽片场黑幕都清楚,直到他们遇上了大卫芬奇,这部电影是他们第一次与芬奇合作。
小劳勃道尼直接不客气地把这段工作经验,比喻成「集中营」(Gulag)生活。大卫芬奇不希望大家在拍重要镜头时浪费时间上厕所,所以就在片场放了一堆玻璃罐子--没错,那是尿壶--所有想上厕所的男性演员就直接在旁边尿,尿完继续演。别问女性怎麽办,这麽问就代表你没看过《索命黄道带》:这部电影根本没有什麽女性演员。
其实在片场用尿壶解决生理需求,还算轻松的,葛伦霍遇到的状况更悲惨。芬奇喜欢一次又一次地重拍(take)片段,直到他满意为止,以专业的角度,葛伦霍完全能够理解这种做法,但最终他也不这麽确定了:「大卫芬奇知道他要什麽,而且非常清楚,他也真的非常、非常…非常聪明。但是…有时候我们重拍了非常多次之後,他会转身,因为那里有台电脑--他的电影全部都是数位摄影--他会说:『把刚刚前十次重拍通通砍掉』,身为一个演员,重拍了这麽多次,听到这种话真的很让人无法接受。」
拍《索命黄道带》之前,杰克葛伦霍演了山姆曼德斯导演的《锅盖头》,曼德斯给予年轻的葛伦霍完全的表演自由,许多片段里都是葛伦霍的自由发挥演出。没想到下一部戏他就掉入了控制狂的地狱里。
「我真的希望,我能足够成熟地说:『我了解导演的想法,他想要挖掘我最棒的一面。』」
许多场戏里,芬奇重拍高达了70次以上--葛伦霍指出甚至有90次的纪录。花上大量的时间重拍、砍掉、再重拍,却不给演员更进一步的指示。问题在於,这种作法不是因为演员演得不够好,反而是因为演员演得「太好」:大卫芬奇讨厌演员太过做作的油腻演技,便透过这种重拍去消耗演员的体力,而在他们筋疲力尽时,才能看出他们最好最自然的表演(芬奇自己的经验,需要重拍17次以上)。传言葛伦霍甚至为此泪洒片场,也似乎让他的心灵烙印了所谓的「芬奇障碍」:两人自此未再合作。
拍《控制》(Gone girl)之前,班艾佛列克面对这位期盼合作已久的导演,特地询问他,自己是不是该有些事前准备。芬奇亲切地说:「你先去看原着小说50遍。」因为这是部原着小说改编的电影,先看原着是想当然耳的基本功,好吧,整本小说看个5遍应该够滚瓜烂熟了吧,为什麽是50遍呢?这会不会是天才导演的一种训练演员秘方?
戏终於开拍了,艾佛列克满怀着导演解开50遍之谜的期待到了片场,得到的是一个不符合期待的答案,「没有为什麽,只是让你读读看而已。」
但惨上还有一惨惨,女主角罗莎蒙派克在片中有一场戏,需要身上被泼血,她拍完之後才知道这些血不是假血,而是剧组到血库购买的真人血液。她当场吓到发抖,询问导演这不太适当吧?但大卫芬奇轻描淡写地说,「这只是拍电影啊!有什麽需要担心的呢?」
「不疯魔,不成活」,要当好演员,你得突破自己的所有极限,但这句话在大卫芬奇身上有新的定义:要成功,你不但自己得成魔,还得把别人逼疯。